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车里下来,喘口气,一辆半挂车从身边呼啸而过,几粒葡萄干从车厢中洒落,无法肯定是否听到什么微弱的呼救声,似有似无,可能只是她的幻觉,但一个银镯子掉落的声音却很清脆,很响亮,她走过去捡起来,和几粒葡萄干一样,带着血。有束目光从车厢中注视着她,很短,不过擦身而过,也很久,到今天仍然难忘。她试图迎上去,寻找投来的方向,又站在那没动,目光渐弱渐淡,渐行渐远。
这里忽然进入一种反常的雨季。黄飞虹站在院子里感慨,如果现在还种麦子该有多好。雨中,陈耀武的半挂车驶入小镇,黄飞虹惊诧于他的面貌,原本就不胖的身材,瘦的几乎脱相,纤细的胳膊让人疑心还能不能转的动方向盘。陈耀武端了一杯酒灌下去,说,没啥事,最近肠胃出问题,吃东西没胃口,瘦了十来斤。黄飞虹从冰箱里掏出一块五花肉,要给他炒个红烧肉补补,陈耀武连忙拦住他,差点儿吐出来,说,别炒了,最近改吃素。陈耀武好不容易把话题从胆战心惊的车牌号上引开,黄飞虹说完还没有眉目,慢慢查呗。就又把话题岔到不只让他胆战心惊,而是恐惧和生理呕吐的碎尸凶杀案上,是黄飞虹说好几批刑侦大队的警察都被处分了,不管从杀人动机还是现场线索上来看,连嫌疑人都锁定不了,听说还有个警察领导脑袋缺了根筋,请了几个和尚道士算算,说了半天,有说「疑在东南」的,有说「万物有灵,岁末即显」,全被掀了桌子,事儿被捅到更高层,操持作法的领导原本要升迁,现在起码五年动弹不了。黄飞虹端着酒摇头感慨,一年多少凶杀案,总归是有破不了的,翻翻案卷,堆十年二十年,积多少灰,早没戏了,群众拍手叫好抓捕归案的,都不在这里头。末了,落在从北京来了个刑侦专家,是我同学,到地方想跟我联系,才听说我被开了,我是没脸去见这一面,啧啧,瞅人家混的,他妈的。
黄飞虹讲这些的时候,陈耀武一句话也没说,眼瞅着边上的老陶在看《西游记》。黄飞虹突然提到孟晓果,陈耀武才把注意力拉回酒桌上。黄飞虹说,孟晓山他那个叫孟晓果的姐姐,是我进去之后搬到这边的,租了个房子,有事没事来住几天,后来,我发现老陶不对劲的时候,问老头老太太,才知道,老陶把人家当媳妇儿了,整天人家吊在屁股后头,大爷大妈道了好几回歉,我狠揍了他一顿,最近老实多了。
不止是老陶,陈耀武也曾恍惚把孟晓果认成葡萄,可到底是为什么呢?当他在小旅馆见到孟晓果手上的镯子时,好像明白了。他认得,老陶更不可能不认得。
第二天陈耀武作别离开,远远地孟晓果在注视着他,芒刺在背。他到水果厂时,因为偶然的大雨,许多来不及防护的水果都烂在水里,等挑出一车良品要等好几天。大雨瓢泼的夜里,他接到消息,老陶从 807 号毛坯房内坠落,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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