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比喻来形容,就像条车轮履带,分正反两面,他们站在正面,朝上,以为长的看不到头,走着走着,忽地往下转,想开的,拍拍屁股走人,死硬着不撒手的,被大地和履带夹在中间,再硬,漫长的挤压,终成齑粉。先是,舞厅生意差一点儿,卖不掉的酒剩的多一点儿,气氛陡然变了,都带着急匆匆,狼狈,局促不安的模样,舞厅像个逃犯窝藏点,进来的人逃避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抓捕,许多人在家收拾好行囊,做着随时潜逃的准备。一切的开始,与其说怪罪什么政策变动,不如说只是赌局失败,爱玩不玩。直到他们确信听不到火车声响,一个舞娘把舞伴带到舞厅后的小黑屋里,准备用身体挣一笔钱。既然注定林鸟四散,不如用狂欢,达成钱和记忆的相互成全。
这个黄飞虹忘记叫什么的舞娘,成了舞厅第一个滚蛋的人。蒋冬麦是那时候学会吸烟的,站在舞厅门口,墙后面是她亲自动手帮黄所长刷的「发展经济」。其实到最后也没有刷完,还有大空够写「坚持科学发展观」。
陶英勇在没盖完的房子里看日出,直到浓烈的太阳光,刺的他无法直视,泪腺告急。地上是个多才多艺的建筑工人用泥浆留下的小人画,像个古代诗人,捋着胡子,边上写着半句诗,「日出扶桑一丈高,人间万事细如毛。」陶英勇看笑了,心里骂自己没文化,同样的景色,建筑工人都还能拽出两句诗,自己跟个半文盲似的,看都看不懂。他用脚抹平了,回家问蒋冬麦啥意思,蒋冬麦正在梳头发,说,意思是,想不明白的事,跟这头发丝似的,多的问不完,瞎琢磨它干啥呢,我非得数清楚才能梳通头发啊。陶英勇半信半疑,是这个意思么?蒋冬麦说,你要没听懂我说的啥,就别问了。
黄飞虹也是那时候才开始叫陶英勇老陶的,当时是这么个情形,派出所民警围成一圈,陶英勇打头带着几个人蹲在墙角,裤兜里往外掉塑料筹码,哗啦啦的,黄飞虹痛心疾首,说,老陶,非法聚赌,你个浓眉大眼的,怎么也他妈的背叛革命了?陶英勇听不懂他说的啥,憋了半天,说,主要是,发展经济。
小镇银行走了,剩下一个 ATM 机,坏了,没人修,好在没啥需要急用钱的地方。小学走了,好在剩下的人,大多都生不出需要上小学的孩子,都在苟延残喘,相互问,你怎么不走呢?回答不了就说,去哪啊?你怎么不走呢?反问,对方再反问,扯几句皮,变成没趣的循环,最后探讨探讨上海北京国际大都市,谁也不打算真去,留下都有不得不留下的绝望。
陶英勇的赌场,变成赌局,又变成麻将桌,最后老是三缺一,就扑克,骰子,进账从几百成千,变成百八十,再后来,拦过路司机,有人玩就行,纯当逗闷子。为啥不走呢?这问题有意思。从蒋冬麦的角度看,她的雄心豪言全成了屁,致使她不再愿意提起一切和未来相关的事儿,觉得好像不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