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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学,能引一二同道,我便不胜欢欣了,何必求身前身后名?」
朋友望着王守仁离去的背影,眼前忽然一阵恍惚。
蹉跎数年,苦学数年,从慷慨游侠,戏谑少年,到失望颓唐,采菊东篱,都融成如今的背影。
别说,还真有几分圣贤的模样了。
朋友脑海中掠过这样一个离奇的念头,他笑了笑,晃晃脑袋又把这念头丢了出去。
·3
如果说人生分四季的话,三十五岁之前,王守仁的生命都是春天。
固然有些挫折与蹉跎,固然京城讲学也引人非议,但终究也收获了许多朋友,真正改变他一生走向的,还是正德元年的进谏。
那会儿明武宗朱厚照继位,重用宦官刘瑾,使之几乎能一手遮天。
几位忠良得罪了他,就要被刘瑾打入大牢,关进诏狱,诏狱之中,基本就有死无生了。
王守仁岂能不救?
也不是没人劝过他,朋友说:「你讲学就讲学,你痴于兵痴于学都好,何必要趟这趟浑水?」
王守仁没笑,但还是很坦然:「如果不痴于义,我还谈什么兵,谈什么学?」
于是一封奏疏,振聋发聩,震出武宗与刘瑾的勃然大怒,要打他四十大板,再关进诏狱。
负责打板子的人也得了刘瑾吩咐,毫不留情,一板板血肉模糊,王守仁先是感到屁股与大腿一下下的着火,接着火里又溅起水声,这些水与火黏在一起,叫他很不舒服,使他不得不喊出声来。
后来他便不喊了,他只觉得屁股大腿不再疼了,只剩下邦邦的声音,宛如深夜里的更声。
更声露重,王守仁眼前一片漆黑。
四十廷杖,史称王守仁被打到「既绝复苏」。
拖着这样一副身子,处在诏狱之中自然也是睡不着的,诏狱之中不见天日,也不知日夜,王守仁一动不动窝在床上,与之为伴的只有争床的老鼠。
王守仁这会儿才知道,原来一夜有这么久。
王华这张老脸在朝廷里终究还有三分薄面,王守仁没在诏狱待太久,虽然屁股大腿都没有养好,至少可以窝在马车里,被贬去龙场。
龙场在当时也算蛮荒之域,遍地都是瘴疠,去的人堪称九死一生。
王守仁这一难,并没有这么好脱逃。
出了诏狱之后,王守仁见过父亲,王华的两鬓越发白了,这几日间京城大雪似乎染上了他的眉梢。
王守仁顿了片刻:「儿子不孝,让父亲忧心了。」
王华反而笑了,眼泛泪光:「不忧心,不忧心,吾儿得为忠臣名垂青史,为父此生足矣。」
王守仁豁然抬头,这么多年,老王头向来是个严父,固然他的关怀王守仁一直能收到,但如此毫不遮掩的褒奖与骄傲,还是头一回。
王守仁也笑起来,难得灿烂,也难得泪光隐隐。
老王拍了拍他的肩膀:「走吧,此去行路难,既然活着出来了,就要好好活下去。」
王守仁重重一点头。
只可惜天不遂人愿,即使出了诏狱,刘瑾也不愿看他真的抵达龙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