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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嘉禾!你家还有粮?」 「没、没有!大舅,你别听小孩瞎喊!」 「他家里有肉!磨盘大的一坨!」趴在墙顶上的一个脑袋大喊。 丰登连忙用双手护住了地上的太岁,对着墙上大骂:「小逼崽子少他妈乱说,这不是肉!」 门外的拍门声变重了。 「嘉禾啊,你这就不实诚了,你家又没养牛养猪,你从哪弄来的肉?我不是说你偷的抢的,你家那弟弟手脚不干净,是不是他偷的?咱们也不和你多撇这些,没办法,饿啊,都断了粮。你既然搞到吃的,给大伙分一口吧,好吗?怎么的也得大伙分一口啊,你不能独占这活命的吃食吧?」 「……」 「嘉禾啊,你还记不记得,你媳妇前几年打摆子(闹疟疾),眼见着就不中了,还是我给抓的药,一碗汤把她治好的!你不能忘恩负义啊!」 「大舅……实在不是我不想分你们。这肉啊,它……它不中!它不是猪牛羊肉,吃不得,吃了怕是要坏事!」 「你们倒是吃得挺欢!」墙上的另一个脑袋大喊道。 「哥,你起开,我来撞门!」门外传来喊声。 紧接着就是砰一声,门闩被撞得猛烈地跳动,大量灰尘抖落了下来。 身后也传来两声喊,年嘉禾转头望去,原来是有两个毛头小子翻过院墙跳了下来,剩下的几个也在墙顶上跃跃欲试。丰登正抓着草叉骂骂咧咧地朝那两个小娃乱挥,至于孟秀才,早已不见踪影。 他脑中乱成一团,六神无主地两边扫,知道事态已经无法控制了。彷徨间,他的视线无意中扫进屋子,赫然发现,喜穗正站在屋内阴影处。 她依旧保持着那份平静的面容,什么话也没说,只是向他微微点头。 他只觉心中那根绷紧的弦猛一松,无力地长叹一口气,自暴自弃地扔掉铲子。 「行了、行了!我分、我分还不成吗!」 「这肉,给大伙每个人都分一份!」 4 分肉之后,村子复归平静,就这样过了七八日,一切仿佛又恢复以往。 只有一个微小区别,那就是——这几天里,整个村子连一次哭声都没有响起来过。 换言之,这段时间村里没有饿死一个人。 原因自不用说。 这一天,年嘉禾从烦躁不安的梦中醒来,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后,一瘸一拐地走到外面,推开院门透气。 他惊讶地发现,之前一片死寂的路上,竟然有人了。 不是倒在路边的饿殍,而是往来行走着的活人。 人们在古老村落的巷道与胡同里行走、交谈,互相打招呼,对着太阳伸懒腰。仿佛现在是丰年稔岁的一个普通晌午。 年嘉禾怔愣看了半晌,关上院门。 他到现在也不敢确定自己把肉分给全村人的决定是否正确。 那日分肉时的情景依然深刻烙印在他脑海里——几十个半死不活、瘦骨嶙峋的乡亲,裹着各式各样的破袄,在倒春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地排着长龙,等着领到属于自己的那份肉。上百只饿得泛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