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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女人从山道那一头走了过来,她挎着一个布包袱,远远地冲着母亲打招呼。
我小的时候见过她。
她没有父母,是吃百家饭长大的。
母亲生下我不久,她也生了一个儿子,可惜儿子夭折了。丈夫赌博酗酒,成日打她,后来跟一个女人跑了。
村里有些人可怜她,就给她些饭吃。
有些人背地里面爱嚼舌根,说她命不好,「天煞孤星」。
而她仿佛从不曾将这些话放在心上。
她常说:「人再苦,能苦到哪里去。世界上总还有活得比自己更累的人嘛。」
可能因为我和她死去的儿子差不多大,她喜欢过来看我。
穷,所以不能像其他邻居亲戚一样带些糖果玩具过来。不过她手巧,总会拿纸片折一些小人和动物,路边的花草树枝在她的手指下,也可以变出有趣的样子。
她现在年纪大了,还留在村子里。
看到母亲,她加快了脚步。
「你一个人回来的?女娃没陪着你?」她没注意到母亲身后的那个小土丘,或者即使看到了,也不会往那方面想,「算算岁数,该考大学了吧?」
母亲抽了抽鼻子,没说话。
「愿愿可是一个好孩子,」她拍了拍母亲的手,「我记得,她想当一个画家来着呢。」
母亲一下子瞪大了眼睛。
她没想到,怎么好像所有人都了解我,只有自己这个当妈的,对我如此陌生。
女人嗓门大,回忆着过去:「愿愿打小就可喜欢画画了。我记得我去看她,她在一张卡纸上拿彩笔涂来涂去,我说你这是画的什么东西?她说,她是在画妈妈。」
「画你坐在窗台旁边织毛衣呢。我就问,陈愿,你以后长大了想做什么,许个愿吧。她说,我想当一个画家,画妈妈。」
小孩子不懂金钱,不懂成功,不懂要做第一名,要做人上人。
那时候只知道依赖自己的母亲。
母亲的愿望是让女儿平安长大。
女儿的愿望是有朝一日,画出最美的妈妈。
妈妈,我们的羁绊,一直一直都是这样的深啊。
9
女人走后,母亲捂着脸。
她原本小声的啜泣转变为放声大哭。
眼泪不停地从她脸颊旁滑落,砸到土里。
我死后,她的情绪一直隐忍克制,直到这一刻,她好像终于打开了开关,把所有懊悔、痛苦、悲伤与内疚全部释放了出来。
「愿愿,对不起。」她一边用手背抹着眼泪,一边哽咽着诉说,「你一定很恨我吧,恨我为什么给你这么大的压力,恨我一点都不理解你。」
「妈现在知道,我错了。如果能重来一次,妈一定不再逼你。」
恨吗?
也许有过。
在无数次的深夜惊醒,无数次的为一道错题内疚自责,无数次的在年级排名压力下崩溃的过程中。
也许我恨过你,恨你为什么要生下我。
甚至恨你为什么只生了我一个。
我想死的念头并不是只有两次,还有许多许多次,在临界点的那一刻,我想到了你。
我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