蔡文姬:昭昭短歌

查看全文
谁也支撑不下去,毕竟独自行走于无边荒漠是能把人逼疯的。 可就是这微不可觉的笑,都使得一旁的匈奴人发怒,挥舞着鞭子驱赶他们,不许我靠近。 匈奴人不许我们交流,除了我这种被贵族挑中的奴隶,其余的汉人就像牛羊一样,今天在这里,明天在那里,永远有做不完的事,挨不完的打,很多人很快就死了,但活下来的还是多数。 我羡慕那些赴死的人,也敬佩那些和我一起求生的人。 我怕他们被打,赶忙跑开了。 跑的时候我努力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,外面太冷,流眼泪会在脸上结成冰,很容易让脸皮皲裂。 我来的第一天符嫣就对我说:千万别哭,哭了会丑,丑了就会被抛弃。 所以一直到离开匈奴,再多的痛我都忍着,很少允许我自己哭。 24 我就这样努力适应这里的生活,偷偷联系家乡的人,想知道那里的消息,但多是徒劳。 刘豹的夫人们找过我几次麻烦,因为刘豹毫无反应,我又跪得麻利,求饶得爽快,她们觉得我掀不起任何风浪,也就不太搭理我了。 浑浑噩噩地过了几个月,再次见到符嫣,是她的尸体。 她死了,被打死的,肚子里怀着一个成型的男孩儿。 听巫医说哪怕再晚死一个月,母亲死了也能把孩子剖出来,不至于一尸两命。 我却想,都死了也好,省得孩子生下来受罪。 刘豹的二哥特意将符嫣满身伤痕肚皮高高隆起的尸体送回来,像是无声的挑衅,将刘豹的尊严踩在地上。 「主人说,您的女人和孩子都给您送回来了。」 刘豹冷笑,「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?」他冲自己的护卫说,「把他的手脚砍了给二哥送回去。」 「左贤王,奴才可是……」 刘豹接着说,「把他的舌头也割下来。」 刘豹走到符嫣的尸体旁,用手去触碰她眼角、嘴角、鼻梁处的紫黑色伤痕。 我还记得不久前还对她说,希望我们都能活得长久,可这么快,她就死了。 算算时间,那时候她应该已经怀了这个孩子。 因为离得近,我听见刘豹呢喃,「你不信我……」 自然信不过,符嫣先后怀过三个孩子,全部流产了,她身体健壮到可以与刘豹一起行军打仗,怎么可能连个孩子都怀不住。 还不是因为在她需要刘豹的时候,刘豹从来不在。 她被下毒流产过,被撞流产过,还被罚跪流产过,刘豹通通没有管过,符嫣跟我说的时候猜测,刘豹本来也不喜欢非匈奴血统的孩子。 所以这次怀孕,大概她一开始就没打算好好活了。 她宁愿被送给一个刽子手也不愿意告诉刘豹,带着他的儿子一起离开,不得不说,真是绝妙的报复。 她就是要让刘豹清楚,他究竟失去了什么。 从来不被当人看的人,也有愤怒的权利,只是符嫣太蠢,用了这种无可挽救的方式。 我回想过往种种的时候,突然意识到,符嫣从来没有害过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