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娘曾经死也不愿意回去的地方。
我娘很少提起过去。
除了出堃州那次。
她有一次仔仔细细告诉我外祖家的后院从哪里可以走上最近的暗巷,巷子口的水井在哪里,井下什么位置的洞穴通往阴河。
她说起河水里发臭的剩菜和浓郁的香粉味道。
每一样都说得清清楚楚。
我问娘是不是跟我一样,经常偷溜出去玩儿呀。
娘说只出去过那么一次。
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去,死也不会。
我说外祖他们要是找娘怎么办?
娘表情复杂摸了摸脸,说不用担心,他们找不到的。
我以前不明白,现在忽然好像懂了。
堃州这红袖招里的娘子,米店里挨打的女人,井边面无表情浆洗衣裳的妇人,虽然有的老有的黑,但长得都好像啊,各个都像我娘。
就算把她放在里面,也分不出来。
奇怪啊,又不是一个爹娘生的,怎么会这么像呢。
我爹说大灾刚过,财不露白,得弄个正经营生作掩护。
他去码头买了一条大鱼,晒干,然后我从福鼎里面掏出一堆的鱼干。
这无本的鱼干卖了钱。
铜钱生铜钱,再换银子,再生银子,再生金子。
不过一个月,家里三个柜子下面都埋着坛子,里面装满了金银。
然后低价赁了个临街的铺面。
起初我还能走出店铺上街,但有几次三哥跟丢我后在城门口抓到我后。
他俩一合计将我关进后院。
我挣扎,我爹就用脚踝粗的锁链锁我的脚。
他说堃州不听话的女人都是这么处理的。
「阿玉,外面坏人太多,听过吗?堃州里面有专吃女人的鬼,你看看外面那些乱跑的女人被抓住多惨,爹也是为你好哪。你听话,听话以后就放你出来。」
他一趟趟去外地,将一箱箱金银来回捯饬运回说自己挣的,很快又买了新的铺子,做了新行当。
然后扩了院子,换了宅子,雇了护卫和厨子。
钱装怂人胆。
饱暖思淫欲。
换了地方,换了新衣裳,爹和三哥干瘦的脸长了肉。
我爹开始想娶个正经出身好的大户人家的会识字的女人,就像是河泊司老爷家的读过书那种。
但堃州女人不能上学。
只有最富贵的俞家有。
他现在不怕俞家了,说自己富贵命,第一个老婆就是俞家小姐,这第二个出身不能比第一个差。
我三哥也想要娶老婆,不过他想娶的是俞家风月楼里的双生花魁里面的妹妹。
我爹不同意,还打了三哥一巴掌。
他们在家里打了起来。
我偷偷跟三哥说:「三哥,爹太可恶了,这样管着你,你不生气吗?不如你带我走,我都听哥哥你的。你要多少,我就给你倒多少钱来,好不好?」
三哥说:「那万一他追来怎么办呢?」
我转了转眼睛,说:「那就……让他追不上来就好啦——」
我又跟我爹说:「三哥心里对爹有怨呢!昨儿晚上我看到他偷偷磨刀,爹,你不打算
做点什么吗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