鸦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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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胸腔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。 滚水去毛,徒手掏出内脏,那心那肺那紫红的肝,抓在掌心里,顺滑弹软。 最后提刀连皮带骨地整个剁碎,利刃划开嫩肉,通过刀柄传来细密的震颤感,能让我舒爽得全身发抖。 但这是「不对」的。 我又是享受又是歉疚,等水开之后,就遗憾地将肉块一个个丢进去,捡些残渣碎骨喂给外面聚集的乌鸦,然后支着下巴倚窗叹气。 先前在娘家时,我不必下厨,尚不知杀生的滋味如此之好。 如今到了朱府,倒像是开了窍。 杀鸡,杀鱼,最痛快的一次是杀了整只咩咩乱叫的嫩羊羔。 乳白的小羊喷着血倒地抽搐的时候,我不觉可怜,只觉新鲜。 这羊还不及半个人高,一刀下去,也就毙命了。 那人呢? 我胡乱猜想着,用饭时,舌尖贪婪地舔过一圈唇,眯起眼扫过朱府全家老小。 05 仅杀只鸡,佛骨就把我的前胸烫红了。 饶是如此,我也时刻谨记着慧云师父的话,不敢轻易摘它。 晚间时候,朱瑾玉果然未归。 周雀儿却抱着她的小儿子扭腰来了。 她就是朱瑾玉在我之前抬进门的妾,入府两年半,给朱家添了一双儿女。 大女儿朱樱她不喜,扔给奶娘带,只整日把小儿子抱着,耀武扬威地在府里到处串门。 我只听说她原是南逃来的良家女,家穷,被父亲卖给了烟柳苑,待满一年后,又被前去吃酒的朱瑾玉看上,自此包养下来。 后因怀了身孕,死缠活缠,才让朱瑾玉顶着骂声把她抬进了门。 公婆虽不喜她,却疼爱自己的孙儿,连带对她也多了几分宽待。 周雀儿于是愈发嚣张起来。 她进门时,我刚要端起碗筷。 「哟,姐姐,这是吃啥好东西呢?」周雀儿说话还带着北边的乡音,嗓音因时常唱曲而格外尖利。 我放下筷子,端正坐好,对她颔首:「妹妹来了。」 周雀儿也不等我同意,就自来熟地在主位上落座。 「呀,这鸡汤炖得真鲜亮,可惜少爷一颗心只放在外头野女人身上,连口香气儿都闻不着。」 她装模作样,遗憾地咂嘴,又把怀里的儿子递过来,笑道:「乖,快让嫡母抱抱,她还没个儿子疼,整日馋你馋得紧呢。」 不满一岁的小娃娃,细皮嫩肉,接在手里跟没骨头似的。 我浑身僵硬,小心翼翼抱着,心里丝毫没生出一点怜爱的母性,反倒觉得他口水直流的样子 挺脏。 但这又「不对」。 我只好挂起一如既往的假笑,装作慈爱地伸出手指逗逗他,看他亲娘在一旁饿死鬼似的拿勺舀了满满一碗鸡汤,咕噜噜地连声喝下去。 挨过饿的人吃饭就是这样。 很小时我就在定国寺外的粥棚里见过。 一碗稀汤拉水的白粥,在那些南逃而来的饥民眼中,堪比珍馐。 慧云师父带着我游走在他们当中,替伤患诊治,为亡者超度。 慈目含泪对我说:众生皆苦。